青玉案·元夕⑴

南宋·辛弃疾

东风夜放花千树。更吹落，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⑵声动，玉壶⑶光转，一夜鱼龙舞。

蛾儿雪柳黄金缕，笑语盈盈⑷暗香⑸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，——蓦然⑹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⑺处。

【注释】

⑴元夕：夏历正月十五日为上元节，元宵节，此夜称元夕或元夜。

⑵凤箫：箫的美称。

⑶玉壶：比喻明月。亦可解释为指灯。

⑷盈盈：声音轻盈悦耳，亦指仪态娇美的样子。

⑸暗香：本指花香，此指女性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。

⑹蓦（mò）然：突然，猛然。

⑺阑珊：零落稀疏的样子。

梁启超在《饮冰室评词》中评价这首词曰：“自怜幽独，伤心人别有怀抱。”王国维则在《人间词话》中则说道：“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：昨夜西风凋碧树，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；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；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。”可见对其评价之高。

全篇营造和渲染出元宵节观灯的热闹气氛。上阕，用夸张的手法描绘出灯火之盛和元宵节的盛况，反衬出下阕孤独凄凉的感伤。

“东风夜放花千树。更吹落，星如雨。”此二句的表现手法与岑参的“忽如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梨花开”颇为相似。东风吹放了夜晚的火树银花，更吹落了如雨般的彩星。“千树”显示出元宵灯节的热闹景象；“星如雨”则表现作者天马行空的想象，在他的笔下，东风不但可以吹落“树叶”、“花瓣”，还可以吹落冲上云霄的烟火。

接下来四句，词人紧接着对元宵节的盛景进行描写。“宝马”、“雕车”、“暗香”、“凤箫”、“玉壶”、“鱼龙舞”都起到渲染气氛的作用，从视觉、听觉、嗅觉等方面呈现出元宵灯节闹花灯的热闹场面，为下阕写“那人”的孤独凄凉起到反衬的铺垫作用。

下阕首两句“蛾儿雪柳黄金缕，笑语盈盈暗香去”，词人从上阕的写景转而写人。“蛾儿”、“雪柳”、“黄金缕”是元宵节时女子们头上佩戴的饰物，在此代指盛装出游的女子们。一群群盛装打扮的赏灯女子，花枝招展、笑意盈盈地从作者的眼前走过，衣袂飘飘，暗香浮动，可惜都不是他要找的人，内心不免有些失落。

“众里寻他千百度，——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。”在伤心之余，作者苦苦寻觅，蓦然回首，却发现“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”。原来苦苦找寻的人儿，就在那清冷处，仍未归去。此处充分体现词人此刻复杂的情感，其中包含了他多少不易说出的悲感和对人生的领悟、感动。

结尾处辛弃疾描绘出一个远离喧闹、甘于寂寞的女子形象，这其实只是他理想的一种寄托、一种化身。这首词大约作于作者被罢官闲居之时，词中的女子暗含着他的影子，是他理想和人格的化身。

通观全词，上阕只是单纯描绘元宵佳节的盛况，似无独到之处，然而这正好是为下文的精彩之笔做足铺垫。辛弃疾通过描写置身于喧闹外的女子形象，表达自己政治失意、壮志未酬下，甘愿独守寂寞、清高，也决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