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台诗案结案(1079),苏轼责授黄州团练副使,本州安置,不得签书公事。次年(1080)二月,抵黄州贬所。
苏轼在黄州期间,对仕途的险恶有了更为清楚的认识,对功名利禄看得更淡了。先后写出了前后《赤壁赋》,《念奴娇赤壁怀古》等作品。来到黄州的第三个年头,他又创作了这首《满庭芳》(此词写作年代据李之亮刘石等先生考证)。
苏轼《满庭芳》
蜗角虚名,蝇头微利,算来着甚干忙。
事皆前定,谁弱又谁强?
且趁闲身未老,尽放我,些子疏狂。
百年里,浑教是醉,三万六千场。
思量,能几许,忧愁风雨,一半相妨。
又何须,抵死说短论长。
幸对清风皓月,苔茵展,云幕高张。
江南好,千钟美酒,一曲《满庭芳》。
词意散绎:
蜗牛角上的虚名,苍蝇头般的微利,
有啥值得拼死命去追求的。
一切皆由天定,何必分出谁弱谁強?
且趁我身闲未老,允许我稍许放浪疏狂。
百年人生天天喝醉,也不过三万六千场。
思量其间还有一半,忧愁风雨又来相妨。
又何必要拼死拼活,说长论短争胜逞强。
成片青苔展开似毯,帷幕张开云彩一样。
面对江南美景,饮好酒高唱《满庭芳》。
简析:
此词通篇用俗语写成,通俗易懂而又不失雅趣。在经历了政治上的巨大打击之后,苏轼的黄州诸作都反映了忚的人生态度。
开篇蜗角二句,道破了他对人生的看法。虚名微利,致人发狂以至搭上性命。其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,何必定要分出谁弱谁强呢?一旦看破名利,与世无争,立即就能享受大自然的馈赠。正如《赤壁赋》所言:江上之清风,山间之明月,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,与所共适,何乐不为?
这年苏轼45岁,他要在这无官一身轻的时刻,放浪形骸,疏狂不羁一下,活出个“自我”来,过一回“今朝有酒今朝醉”的生活。人活百年,天天饮酒,也不就是饮三万六千次么,何况其间还有一半的日子刮风下雨愁闷烦恼(而不能饮)呢!
又何必,拼死拼活较短量长争是非曲直?不如以苔为毯,以地为席,高张帷幕,面对着江南的美景,痛饮美酒,高歌一曲《满庭芳》吧!
此词嘲讽追名逐利,否定争强好胜,宣扬人生短促,提倡饮酒享乐,体现愤世嫉俗的情绪,表达旷放不羁的思想。这是对现实相互倾轧的蔑视,对世俗狗苟蝇营的批判,对自我既往经历的反思和自由个性的张扬。词作率心而发,肆口而成,快似并剪,爽若哀梨,以议论入词,是此词最大的特色。
苏轼的达观放旷,于此词的议论中可见。其实,用流行的话来说,只有三个字:想得开!对人生的坎坷沉浮想得开,不钻牛角尖。既然是“事皆前定”,你若再想不开,钻进牛角尖,到那时,就没有谁能救得了你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