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亦是简净的,沏一杯茶,看那细叶绽放成森林的模样;捧一卷《诗经》,美人如诗,草木如织,虫鸟啁啾,三千年前的那个春日穿越时光,款款而来,如梦,醉在心底。
“凯风之南,吹彼棘心。”和暖的南风吹来,路边的小枣树吐出了嫩芽;
“春日迟迟,卉木萋萋。”春日暄妍,万物生长,所有的草木都繁茂起来了;
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”桃花开成一片妖娆,明丽妩媚,又安静娴雅,就像河边那群采摘野菜的少女,既娇艳灼灼,是春天最美的颜色,又安闲淡然,悄悄绽放在林间溪畔。
“蔽芾甘棠,勿翦勿伐。”“棠棣之华,鄂不韡韡。”那一棵棵开花的树,桃花红, 棠梨白,红的像霞,白的像云,氤氲相间,煞是美丽,树下采摘的姑娘,忘了采摘,扔掉臂上挎篮,折起花儿来,你为我插在发髻,我为你别在鬓边……
“苕之华,其叶青青。”还有那攀援在树上的凌霄花,叶已青青,可惜的是这美丽的苕华,一片生机,却不能食用,不是采摘姑娘的“菜”。
“采采卷耳,不盈顷筐。”那个美丽的姑娘“采呀采呀采卷耳,采来采去装不满筐”,原来筐子里的卷耳都掉落在地上,她竟不知道,因为她的心思没在卷耳上,而是随着出征的丈夫飞去了远方。
“采采芣苢,薄言采之。”那些紫红色的车前子的嫩叶,既可煮成汤菜,又可以治疗麻风等疾病,姑娘们边采边唱着欢快地歌:“采采芣苢,薄言有之……”
“于以采蘩?于沼于沚。”“于以采蘋,南涧之滨。”白蒿和水草都是祭祀祖先需要的,姑娘们辛勤地采摘,是以表达对祖先的敬仰和怀念。
“采薇采薇,薇亦柔止。”薇菜已经停止生长,柔嫩的叶片已慢慢变老,赶紧采摘吧,再晚了就不能吃了。
“仓庚喈喈,采蘩祁祁。”听着鸟儿们婉转的叫声,采摘繁茂的白蒿,似乎也不觉得累了。
“彼采葛兮,一日不见,如三月兮!彼采萧兮,一日不见,如三秋兮!彼采艾兮!一日不见,如三岁兮!”
热恋中的小伙子见不到心中的姑娘,她们天天去采摘,今天采葛,明天采萧,后天采艾,终日辛劳忙碌,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们啊,真是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”啊!
这生机勃勃,万象更新的春天,花开草长,动物们也都活跃起来了。
“燕燕于飞,颉之颃之。”紫燕已经归来,它们在天空翩然盘旋,呢喃着,追逐着,似乎在诉说着这一年的别情,和再相见的欢欣;
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”欢快地小鹿在田野里跑来跑去,吃着鲜嫩的青草;
“交交黄鸟,止于棘。”黄鸟飞来飞去,累了,便歇在刚刚发芽的小枣树上。
远山青青,溪流潺潺,热烈思念着心上人的小伙子们,再也坐不住了,纷纷去寻找那采摘的姑娘。
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”啁啾鸣和的雎鸠鸟,相依相偎在碧绿的河洲上,那恩爱温情的模样,真让人羡慕;
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那娇媚的姑娘,如果能成为我温柔的妻子,该是多么美好!
“参差荇菜,左右采之。”她只顾着低头采摘水里的荇菜,竟然感觉不到远处那双爱恋满满的目光;
“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。”得不到姑娘的爱啊,我辗转反侧,不能入眠。
最苦的相思是“求而不得”,最美的邂逅是“于千万人中,没有早一步,没有晚一步,刚好遇上”。
“野有蔓草,零露漙兮。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。”春日的天空是澄净的蓝,朵朵白云,如棉如絮,朝阳下清晨的碧草上晶莹着露珠,折射成七彩的光芒,映在草地上那少女的面庞,最美的是她那露水般的眼睛,莹亮澄澈。
“邂逅相遇,适我愿兮。”世界上最美丽的时刻便是不期而遇,正是“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”,此刻的相遇,是前世的修行,定是“适我所愿”,必要珍之惜之。
春光葳蕤,和风送暖,那些美丽的少女踏着春风,携着竹篮,采摘野菜,也是赏花游春,她们成群结队,欢笑盈盈,美丽的倩影,迷醉了青年小伙儿的眼睛,只是“弱水三千,我只取一瓢饮”,爱是美好的,更是唯一的。
“出其东门,有女如云。虽则如云,匪我思存。”东门外的田间陌上,美丽的女子如天上云朵,不时从身边飘过,虽然有如此多的美女,却都没能打动我的心。
“缟衣綦巾,聊乐我员。”“缟衣茹藘,聊可与娱。”只有那个穿着洁白的裙子,时而系着绿色头巾,时而系着红色头巾的姑娘,才是我心之所倾,只有她才能让我怦然心动,虽千万人,我只钟情于一人。
“士与女,方秉蕳兮。”“维士与女,伊其相谑,赠之以芍药。”你送我一枝兰花,我为你摘一朵芍药,芍药又名“将离”,美丽的姑娘和年轻的小伙儿,在春暖花开的季节相遇相爱了,临行互赠芍药,这是爱的见证。
“溱与洧,方涣涣兮。”阳光日暖,春水初生;
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”春雨如酥,春林初盛;
“何彼秾矣,唐棣之华。何彼秾矣,华如桃李。”春风吹拂,百花绽放。
“不学诗,无以言。”《诗经》里的诗词语言朴素纯净,却又活泼清丽,以物之“比”,发“兴”之意。
《诗经》里那些描写草木山川,花鸟虫兽,日月星辰,季节流转的句子,虽时隔千年,在我们今天读来仍觉眷眷可亲,因为那是我们心灵最原始的故乡。
春日宜读诗,其机畅也,在这风光日丽的时节,让我们展卷《诗经》,和那些个古老的春天对话,穿越回我们梦开始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