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有贼

房子总觉得越住越小,瞄准了楼下的一片空地,移下了楼上的厨房。装修完毕,我心满意足地住进去了,我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,独享这块空间了。就像我曾以为结了婚就从此无下无贼,老公永远是我的了。

不久,窗纱破了,吃饭时听到里间悉悉嗦嗦的声音,儿子说,前几天,看见老鼠从里间冲出去,我一惊,就像一个女人被深夜的一阵电话铃声惊醒,忽然发现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养了女人和孩子。

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逐渐证明,它,不,它们妻儿老小已经在我的屋子里安家落户了。窗纱又破了几个小洞,那是它们私通相会的通道;抽屉里一粒粒米粒大小的黑东西,说明它们的日子过得还很滋润;放在里间的皮鞋里子,布鞋面子,通通被它们咬破,搬运,累起了一座软而暖的窝,说明它们准备成为这儿的永久居民。

我曾经双手一点点置起的家当,我跑遍市场寻来的精美装饰,我的别出心裁,别有创意,在我不在这屋子的时候,都被这帮鼠贼享用了。就像一个女人花了十年时间终于调教出一个精品男人,忽然有一天发现早被年轻的女贼们偷享并占有一样。

愤怒是肯定的,心痛更是肯定的。我曾经为这屋子一往情深地付出了那么多,因为对这屋子爱得太多太深,所以容不得这块空间有半点的被蹂躏。纵然这屋子现在还是我的,可从前的美好感觉已大打折扣,一个弄脏了的屋子跟一个有了污点的婚姻一样让人住着难受。我锁上门想弃这屋子而去,于是携着我的先生和孩子黯然地说:我们到楼上去吧。像极了一个伤透了心的女人对一个负心的男人冷冷地说:我们离婚吧!先生说:来来去去的多麻烦!问孩子,孩子说下面自由。唉!一呼不能百应。至此,只能含羞忍辱地和这帮鼠贼窝在一个屋檐下。

可是,能相安无事吗?

我曾见过一个姑娘,挺着还未隆起的肚子,去叩那个她已涉足的家庭的门,印象中的秦香莲声泪俱下似乎也没有叩开那个附马的门,可是这次反了,姑娘理直气壮:我有年轻,我有美貌,我有你老公的三千宠爱集我一身,那么,你让位吧!

但我心里忽然发怵,假如这帮鼠贼也能口吐人语,会不会有一天,一只大鼠拖儿带女来到我的面前,说:我熟悉这屋子每个物件的气息,房子每个角落的大小,从门到窗,从窗到门的距离没有谁比我更清楚,日日夜夜陪伴这屋子的都是我们,那么请你这个女主人让屋吧······另外顺告一声,你的沙发躺上去,感觉也不错。

惊愕没用,气愤也没用,自古以来贼就是这样嚣张,就是这样常爱喧宾夺主。先生说:养只猫吧。可是猫和我有个共同的嗜好,爱吃鱼腥,到时候我的美味岂不又为她或明或暗地享用,这无异于赶走了豺狼又请来了老虎。

唯一的办法就是赶走他,端了它的老窝,抄了它的家什。我不会和风细雨地大开门窗,,让鼠贼携着妻儿老小夹着尾巴走。就如我们总不会轻易给出50万或更多,来摆平那些肚子问题。

鼠贼虽然走了,可留下的却是破碎羞辱的记忆。我曾经双手置起的家当,我的木柜的柜门上,我的桌子的抽屉里,那些洞洞他们是大眼瞪小眼;我的书报笔记,字句殘损,不成文章;我的香肠,干鱼,因它们曾狠心的一吻,现都要心疼地丢去。曾经干净明亮的桌面灰头土脸,杯盏倾倒破碎,装豆子的袋子早就底朝天,像个花光了钱的衣衫不整的男人的口袋。此刻,可怜的家什们安静地呆在我的面前,像一个已回头的男人愧疚地说:都结束了,放心吧!

记忆是沉重的,反省是沉痛的。我知道,其实我的门窗原也是不甚牢固,我拆下了纱布网,装上了钢丝网。我把厨房里的美味转移至楼上,再也不敢招惹老鼠的嗅觉。我还经常清扫打理屋子那些孤寂的角落,不给鼠贼以可趁之机。

一场浩劫,一番改天换地,,焕然一新的厨房里,我的孩子在狼吞虎咽,我的微微发福的先生在细嚼慢咽,那个女主人的位子,我深深明白,坐上去,还得需要几多辛苦,几许聪明,以及几分宽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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