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父母在为弟弟准备婚事,我飘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。
父亲嘴里叼着烟,拿笔在小本本上在写着什么,母亲忙着给窗户贴花,碎碎念着接下来要准备的事宜。这个点,臭老弟还没下班。
我百无聊赖地观察了他们一会儿,父亲轻轻叹了口气,合上了本子,招呼母亲做饭。
三菜一汤,依旧是没有胡萝卜。这十年,家里从来没见过胡萝卜。从前我不爱吃,臭老弟最爱和我对着干,嚷着顿顿要吃胡萝卜,家里的餐桌上,隔几天就会出现一道胡萝卜的菜,我就要嘀嘀咕咕上好一阵,如今餐桌上却是没了这道菜。
臭老弟的婚纱照最近刚拿到,这小子从前胖的像个葫芦成了精,走上几步路就要喘两口,现在倒是有几分帅小伙的模样了,他身侧笑得灿烂的女孩子就是我的弟妹了,真好看。我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摸,毫无意外地从照片上穿了过去。
婚礼前一周
一家人在核对事宜,一切安排地井然有序。母亲的小姐妹微信上给她发着祝福,她笑眯眯地一一回复了。
爷爷提出一些比较传统的事宜,父母认真地记着,我在一旁也听地一愣一愣的。
晚八点,臭老弟回来了,鼻梁上架着一副丑不拉几的眼镜。没有我这种审美非常符合潮流的姐姐的安排,果然是不行,算了算了,以后还是交给他老婆好了。一回来就冲厨房去,这副饿死鬼样子倒是十年如一日,最后也没在厨房找到什么满意的食物,悻悻地回了房间。
婚礼前一天
所有的事情都筹备的差不多了。
母亲走进我曾经的房间,坐了好一会儿,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。她从抽屉里拿出我从前写的日记,翻了几页。看起来这些年她翻过不止一回,本子都给翻旧了,要是我还活着,我一定会因为她偷看我日记而吵起来。
之前父亲提出来,想在弟弟结婚前对我房间重新装修一下,他们应了,毕竟十年了,斯人已矣。装修以
后,这个房间彻彻底底成了书房,一点从前卧室的影子都看不见了,除了还在架子上的我的几本书和一些小玩具,我的一切好像都没了。
婚礼当天
这一天的天气特别好,大早上化妆师就来了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母亲画正式的妆,岁月不败美人,难怪父亲当初一眼就看上了她。我印象中的她是柴米油盐的普通妇女,常常要为琐事烦恼,倒是从来没想过她曾也是个爱哭爱闹的小姑娘,只是为母则刚。
父亲过来催促,他见到化了妆的母亲眼里笑得眯眯眼都出来了。这老头今天但是收拾得挺干净,胡子刮
了,眉毛也修剪过了,他这光溜溜的脑袋顶倒是方便,发型都省了。
中午的宴会是女方家的,大约就是和女方亲戚的大型见面会?我看着一个都不认识,除了这个弟媳妇。
这小夫妻站一起还挺登对,女孩白白净净,臭老弟黑不溜秋。俩人一桌一桌敬着酒,我看着红包一个一个进了他们的口袋,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。
晚上是正式的宴席
下午彩排的时候我就见过了,灯光舞台都很到位,这排场,礼堂里充斥着人民币的味道啊,母亲这么抠的。
人终于大气了一回啊!
我在第一桌飘坐下来了,因为我看到门口指引上写着第一桌,是男方一家。
宾朋陆陆续续地来了,我看着父母很紧张的样子。母亲走来走去就没停下过脚步,父亲淡定地喝着茶,呵,小老头,你西装上别着的小花歪了。
婚宴正式开始的时候,我这个位子依旧没有人,我心安理得地坐着。爷爷奶奶出席了,就坐在我对面,不知道是出于啥感伤情怀,在这装饰华丽的礼堂里,突然就想起小时候一家六口在院子里吃饭的场景,那时候抬头,满天都是星星,比礼堂里的led灯好看多了。
想着想着,灯突然都熄灭了,全场安静下来。
一束光打到礼堂的大门上,门慢慢打开,穿着婚纱的新娘挽着父亲的胳膊,在音乐声中,走向舞台。
舞台上是臭老弟本弟,在灯光指引下,缓缓走向新娘。
这臭小子,好像真的长大了
女生的父亲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了他,默默转身,下了舞台。除了新人这一束灯光,别处都是暗的,那位父亲是不是也在黑暗中偷偷整理情绪。
灯光下的新人是耀眼的,步伐缓缓。我眼睛有点发酸,这一届的宾客怎么这么能抽烟,都熏着我了。
新郎新娘在主持人指引下宣誓的时候,我看到女生眼里隐隐约约有些泪光,弟弟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,让我都有些恍惚。
对啊,他都二十七了。我一直记得他是那个闯了祸不敢告诉爸妈,要靠我搞定的淘气包,是那个没钱买游戏皮肤,屁颠屁颠过来求我的二狗子。
原来,那都是十七岁的他了。
原来,这就是十年。
主持人邀请双方父母共同上台祝福新人,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。
他们具体讲了什么,我没听到。我只听到摄影师说,大家靠近一点,拍个照。
我偷偷跑到他们中间,咧嘴一笑,比了一个剪刀手。
尽管我知道,关于我,什么都不会留下。
下台的时候,我突然觉得脚步沉重,好像被什么粘住了。
我只能看着他们陆陆续续下去,在第一桌入席。从爷爷奶奶,父亲母亲,再到这对新人。
从前一家六口人,现在也是了。
其实我也觉得那姑娘挺好的,温温和和,笑起来也好看。
父母亲没有从前那般惆怅了,十年足够放下了。
人嘛,总要向前看的。
十年,也真的是非常足够了。
脚上的粘腻感不断向上延伸,我知道,是我该离开了,没什么舍得舍不得。
过去二十余年,谢谢你们,全世界最好的我的家人。
那么,再见啦。